那年的冬天, 应该是他一生中最漫长的冬天了。
    他还记得那时候他生了很严重的病, 每天不停吃苦苦的药。虽然医生检查不出来那是什么病, 但他确实开始慢慢发烧变得瘦弱，最后甚至都不能离开床铺。
    那应该也是院长妈妈最难捱的那一年。
    微子启那时候经常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小伙伴玩耍，他那时候身体很差了, 每天嗜睡，鼻尖总是围绕着药草的味道。医学无法帮助他, 院长妈妈就开始祈求玄学的帮助。
    他还记得那时候他刚刚睡醒, 因为心口开始疼, 他蜷在房间里, 半梦半醒间，听到了推门的声音。那时候院长妈妈会做很好吃的小甜饼, 她身上总是带着甜甜的砂糖气息。
    甜蜜的香气停在床头, 他知道那是院长妈妈, 他想开口安慰妈妈，告诉她, 我现在很好, 不疼了。但是那时候他身体太疼了，他没有力气，只能顺着自己本能昏昏欲睡。
    有手抚摸着他的脸颊，意识模糊的时候，他听到了淡淡的啜泣声，还有祈求。
    这种声音他那时候听过很多次, 都是院长妈妈找来不同的道士来帮他看病。
    “那孩子没有未来了。”道士开口，就在他开口的下一瞬，院长妈妈就哽咽起来。
    那是骗子！他想着这话，想告诉院长妈妈别信。可是身体却不按照他的想法动弹。
    他听到了院长妈妈的声音：“求您救救他，他才三岁。大师，你……”
    接下来的话，他都没有听见。等他醒来的时候，他的房间里还留着淡淡草木灰的味道，或许是做法了，他猜测。
    冬天天黑得很快，他看着窗外苹果树的方向，现在那里就是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轮廓隐藏在黑夜里，什么都看不清。
    这个点我的小伙伴们应该都在饭厅准备吃晚饭，他这样想着坐起身，此时室内很安静。
    没有了院长妈妈，没有了小伙伴，只有他自己在房间里，他心口发闷，他想起道士说的未来这个词。
    院长妈妈时常会向他们说未来这个词，这意味着长大、也意味美好的期许。
    没有未来，三岁的微子启安静蜷腿，他模糊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他长不大了。这就意味着他不能再吃院长妈妈的小甜饼，也不会成为自己想要成为很酷的大人。他难得有点难过。
    我想要长大吗？他问自己，苦苦的中药很难喝，但是他还是喝得很快，他想和窗外的小伙伴玩，他不想要院长妈妈担心……
    窗外北风呼啸，他跪在床上，学着院长妈妈每次祈祷的那样，如果，如果真有神仙，那么我想要长大。我想要去很远的地方，想长成很酷的大人，想让院长妈妈开心起来。
    微凉的手指拂过幼崽额前的毛发，微子启愣愣看着涅拉，他丧气趴在她怀里。你是个很好的预言家，他想，蓝星的他，的确……没有了未来。
    涅拉看着怀里的幼崽，耳朵随着主人的心意动作，她看着手下两个耳朵软趴趴垂着，她手指刚放到耳朵上方，还没动作，幼崽两个圆耳朵突然竖起来了。
    我救了个小女孩！拜托，哪个大人能有我这样酷！
    看着幼崽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心起来，涅拉不明白，但这不妨碍她摸摸幼崽的耳朵。
    “我能看到很多人的未来，但唯独看不到你的。”涅拉声音很低。微子启没有说话，他安静听着对方说话。
    涅拉低头看着幼崽，她的眼睛被眼罩遮住了，但是，这依旧不影响她看东西，她曾经极度厌恶这双眼睛，毕竟这是让她变成怪物的东西。
    但是，现在，她已与自己和解。她看着幼崽的绒毛，也看到对方疑惑的眼睛。
    “你或许是意外，或许也不是。”她语意不明，微子启不懂她在说什么。
    “什么意思？”
    侍女推开门的声音遮盖住她低低的声音，微子启看着她的嘴唇，见她没有重复一遍的意思，又重新坐回她膝盖上。
    侍女恭敬端上洗好的葡萄，紫色的葡萄刚刚洗过，表皮还有淡淡的白霜，涅拉拈起一个，她从没有吃过葡萄，微子启刚想开口告诉她吃法，就见她无师自通用手帕接住吐出的葡萄皮。
    微子启面露了然，果然，对于食物，不管在哪个时代，人都有自己的直觉。
    涅拉在庙宇一个人住了很久，难得遇到顺眼的幼崽，她叹口气，陷入回忆：“我年轻的时候，对于未来有一种握在掌中的自信，这种自信，无意间使我和朋友分道扬镳……我认为未来属于我，但是能看到未来后，我才知道原来是我属于未来。”
    微子启没懂她的意思，涅拉也不需要他明白，她抬头看向远处，突然开口：“议会要开始了。”
    .
    议会。
    可容纳几万人的会堂，穿着长袍的男男女女从两侧的出口走进会堂，他们按照顺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所有人全都坐稳后，桌椅缓缓上升，蓝色屏幕缓缓升起，会堂周边的防护罩升起，穿着军装的士兵守在会堂旁边，更远的地方，是安静等在会堂外议会的家人。
    谢风眠的身影隐藏在会堂角落里，为了不引人注目，他入乡随俗也穿了套白色长袍，他戴上了白色兜帽。他看着蓝色屏幕，那上面白色的数字在屏幕上闪现倒数，他知道倒数结束，双方的星球长就会入场。他看着不断减少的数字，眼角余光看向第一排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