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狗子嘱咐凉西，“西姐这些你可别和其他人说啊，再给我爷招事。”
    “对了，西姐，我爷还说以前前进军不叫这个名字，好像叫什么……前进者！还说他们是英雄。”
    张狗子晃着脑袋，重重叹口气，“我爷真年纪大了，前进军之前怎么对他的都忘了，敌我都不分了。”
    凉西心事重重走上塔楼，显示器上传来命令。
    越军长将于明天傍晚乘坐直升机降落塔区，要求提前准备好停放指令。
    凉西心里下了决定。
    夕阳已经压下来了，凉西偷偷摸摸走进了少女居住的隔壁房间，悄悄将耳朵贴近墙面。
    “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白嘉宋。”
    白、白上将？
    凉西立刻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我不记得了。”
    白嘉宋沉默了好久，又开口问，“那你还记得我哥哥吗？他叫白乐。”
    凉西睁大眼睛，白上将居然还有个哥哥。
    要知道白上将年轻时可是塔区一大美男子啊。
    少女依旧摇摇头。
    又是一阵沉默，最终白嘉宋叹了口气，推开门离开了。
    那个沧桑老人的背影让少女印象深刻，孤独又衰败，像秋风一样萧瑟将要逝去。
    少女望向洁白的墙壁，认真沉思了一会那个女孩为什么要蹲在那里。
    一旁听墙角的凉西完全没发现自己已经暴露了。
    突然，她听到隔壁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接着是轮椅缓缓滑动的声音。
    越澄从没想到将近百岁的他，能再次看见年轻的赵曦。
    “副…队。”越澄艰难发声。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越澄没有一天不后悔，后悔当年没有与大家好好告别，后悔一直沉溺于自责的情绪里，让所有人的努力付之一炬。
    少女却皱起眉头，轻轻重复一遍，“副队是什么？”
    越澄含着热泪，浑身颤抖，“副队，既然你活着为什么……为什么这七十年来你不出现啊，我一个人好痛苦啊……”
    屠神之战结束后，怪物消失了，人类取得了胜利。
    但胜利后的人类为了在新的土地上得到资源，发动了内战。
    在屠神之战里，钢之城高层基本都死了。
    即便高欣力挽狂澜，建立了中心城，拼命保护前进者的荣誉，也最终败于新世界。
    高欣更是由于屠神之战遗留的伤早早去世，独留越澄一个残腿。
    越澄被排挤出中心城，名义上指导反抗小队，实则苍老的他只是想保留住前进者的荣誉罢了。
    但，在新世界出生的孩子，没人记得前进者，没人记得单冰乐，没人记得那个曾经困苦挣扎黑暗的时代。
    这些话，对着失忆的副队，越澄说不出口。
    他颤颤巍巍打开怀里的背包，将它递给少女。
    少女接过来，里面整整齐齐放着所有人的身份卡。
    一张又一张青涩稚气的面庞被印在上面。
    每张身份卡都被擦得干干净净，澄黄色的v形标志依旧在闪着光。
    少女突然感到一股不可言说的悲伤席卷了她，心脏仿佛被人狠狠一拽。
    突然，天花板上的警报器响了。
    刺耳的警报声很快便响彻整个塔区。
    克洛斯和张狗子迅速整装好。
    祁莱喊道，“是上次窜逃的前进军！他们用防屏蔽功能脱离了塔区的监控！”
    克洛斯：“他们一定是冲着越军长去的！”
    隔壁房间的凉西反应很快，迅速推开房门，“军长，你们快跟我走！这里不安全了！”
    说那时那时快，一群人直接踢开门，子弹一瞬间就打了过来。
    凉西奋力跑向前想护住越军长。
    正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凉西抬头，发现少女正护在她面前。
    那双黑紫色的眸子仿佛流转起来，一瞬间凉西以为自己幻视了，少女的背后正长着六翼，宛如降临的天使。
    翅膀又消失不见了，赵曦开口，“我好像想起来了什么。”
    “在我的口袋里有一个东西，是我很久之前放进去的。”
    赵曦掏出那张发黄得不成样子的照片，越澄接过照片，老泪纵横。
    是除夕夜，千代为大家照得那张照片。
    凉西也看见了陈旧照片。
    上面是一群少年，明媚灿烂，意气风发。
    克洛斯三人赶到时，看见眼前的场景，着实愣了一下。
    被子弹射成窟漏的后背，正奇迹般地自我愈合。
    几乎一刹那，赵曦冲到了那群人面前，毫不犹豫地拧断了他们的脖子。
    凉西望着这一切，想到了那个一直存在的传闻——
    怪物曾经降临世间，一旦被怪物感染就会获得永恒不灭的肉身，直至心脏死亡。
    老人口中的末日黄昏也许是真的。
    越澄紧紧攥住那张照片，笑着拍手，宛如他还是少年时他还在前进者基地那样，为他的副队鼓舞。
    “副队加油。”
    神剥去了赵曦的力量，只为她留下不死不灭的肉身。
    将她永远投入世俗，在红尘中忆起过往，在现实中分离死别，在人性中孤独挣扎。
    动情的母羊神注定要困于情间。
    越澄目送赵曦和凉西上无人驾驶直升飞机。
    微风吹起赵曦的银发，她向越澄挥手，手里还紧紧攥着老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