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若悬空

第49章
上一章 首页 目录 书架 下一章
    宋昭宁高位坐久了,不习惯仰视任何人。
    黛色的眉梢略微一抬,她看着他无故吞咽的喉结,突兀的一点,明晰刻骨地映在她眼底。
    她抬起手,细枝柳条的胳膊勾住他脖颈,向下一拽。
    “闻也,低头,看着我。”
    目光相撞的瞬间,她却率先掉转,直直地看向他右眼尾的泪痣。
    好多情。
    却冷硬如铁。
    两人距离很近,几乎有些生死相抵的意味。
    宋昭宁起腕间的香水味强势霸道地溢出鼻息,牢不可破地攫住他所有被迫放大的感官和情绪。
    后槽牙再度咬紧,干净利落的下颌线如刀锋般绷了绷。宋昭宁没有错过他细微的面部变化。
    他应该抿住的不是嘴巴,而是眼睛。
    宋昭宁冷冷地想。
    话语会骗人,眼睛却不会。
    至少他的不会。
    她几乎是逼视的意味。很难有人招架得了那样清明而深刻的目光。
    闻也一动不动地站着,耳膜嗡嗡作痛,仿佛被看不见的力道重压入深海之下。
    说什么,这时候应该说些什么?
    你该走了。
    放手。
    我得回去照顾闻希。他说要吃三餐的鸡腿。
    但他什么也没说。
    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对宋昭宁有难以宣之于口的贪恋、欲望、渴慕和哀求。
    但他的喜欢太过廉价。正如席越所说,他什么也给不了宋昭宁,甚至……
    当年事故发生的第一时间,他放弃她。
    .
    闻也半俯下身,头垂得很低,黑发凌乱地遮过清峻眉眼,他生硬地别开目光。
    他之前打拳,脸上带伤,回家也没怎么用心照料,但他天生这张漂亮皮囊,其实受点伤,更有惊心动魄的……摧毁欲。
    就像断翅的金丝雀、泥泞的菟丝花。
    宋昭宁若有所思地垂眸,看着他后颈的位置。
    她不是医学出身,但投资了好几医院,冯院又是她的长辈,闲来无事时曾听过讲座,认得出那是一道贯穿伤。
    为什么?
    是什么样的惊险程度,才会留下这道稍微错手便会九死一生的伤疤?
    宋昭宁没让他继续低头。
    她微微踮脚。
    属于她身上的,午夜浪潮般旷远寂静的味道,轻柔温和地降落他不够好看的侧耳后颈。
    在那场短暂受困的雨夜,闻也曾有一瞬间觉得她会吻过来。
    但她没有。
    她延时到这一刻。
    没有吻他因为紧张而战栗的嘴唇,而是吻他的伤疤。
    他闭上眼,脊背过电般的无措,指甲深深嵌入手心,不讲道理地截断模糊不清的生命线。
    宋昭宁一触即收,纤长手指松松地拢入他黑发,发质坚硬,后颈剃得很短,刺刺地扎着掌心。
    她手腕发力,迫着他迎向自己。额头抵着额头,鼻尖错着鼻尖。
    冷淡的呼吸,慌乱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开恩似地,她终于抚住他的侧脸。动作带着安抚的意味。
    “等我回来,我有事情和你讲。”
    转身,鞋跟与水泥地面碰撞,在密闭楼道里窒静回响。
    似他心底经久不息的回音。
    第39章 来客
    ◎“有病。”◎
    宋昭宁很少参加官方晚宴。
    她不是派对动物,和宋思窈、宋愈那种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交际花不同。
    和宋敛倒是同一路人,公事私事,从不混为一谈。
    而且,男人为主的场合,女性,尤其是漂亮的女性,通常是漂亮无味的点缀,就像奶油蛋糕装裱的可口樱桃,看着新鲜,其实是冷藏许久的罐头。
    宋昭宁不打算把自己变成其中之一。
    说来也巧,遇见贺家那位,和他新婚燕尔的夫人。
    她是样貌非常年轻的女孩子,如一副旧年古画,气韵深致,端庄雅量。聊得投缘,得知她学古汉语出身,不由得更高看三分。
    这年头,妄图嫁入豪门的美梦数不胜数,但童话故事也有结局,曾经光芒万丈的明珠宝玉,婚后洗手羹汤,甘当娇妻。
    偏偏贺家那位不同,谈笑间仪态万千,引经据典,中英法无缝切换,名利场唯她怡然清醒,纸醉金迷的一蓬幽然檀香。
    贺清越就在身后看着,偶尔揽一揽她的肩,问她累不累,又介绍自己是她的丈夫,姓贺,搞商业的,没什么本事。
    其实,在初老师之前,他身上也有一桩家人指点的商业联姻。对方她认识,戚映。后来握手言谈,从商业联姻专为战略合作伙伴,也是可喜可贺。
    至于戚映,这几年涉猎电影圈,据说正在捧一个小演员,好大的动静和手笔,上亿的解约费投下去,连声响儿都听不见。
    戚家两位小姐各有领域建树,年纪稍长的戚蔓语身边跟了个小她六岁多的年轻男孩子,据说是弟弟,但两人关系亲密。
    唐悦嘉抿着conti,2014年,价位在15万上下。
    她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掰着手指算是这一口昂贵还是这支水晶香槟杯昂贵。
    宋昭宁让燕尾服的侍应生换一杯甜白气泡酒,说这个适合小女生。
    唐悦嘉双手捧着脸,她目光流连过衣香鬓影的名利场,盛大璀璨的华服,价值千万的手表,还有就读贵族学校的资本家二代,一个个,光鲜亮丽,无法触及。
    她第一次得知,原来人与人,可以这么不同。
    但宋昭宁说:“贺清越的妻子,是他真心换真心求来的。她毕业南城,在南城古汉语研究院工作。婚后没有放弃本职,继续深造,你看这场上,没有人轻慢她。你知为什么?”
    唐悦嘉在得知那女孩比自己还小时,已经惊骇到无以复加。她乖乖摇头,望向宋昭宁的眼神充满求知欲。
    “她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古汉语翻译专家,非常厉害。上千年失传于历史长河的文字,是她和她的老师一点点捡起,再送到世人面前。这个世界上,或许会有很多个贺清越,却不一定会有很多个初弦。”
    唐悦嘉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15万的酒混合着少女甜白挥发作用,她晕乎乎地咽了个不文雅的嗝,轻声道:“可是,我觉得昭昭姐也很厉害。你那么年轻,已经把颂域做得那么好。而我没什么本事,考试低空飞,保研保不上,出国也申不到非常牛的大学,”
    “你怎么没有本事?至少,趋利避害,你很聪明。”宋昭宁莞尔,话里有话:“我喜欢有野心的女孩子。”
    就像当年走投无路的怀愿找上她,宋昭宁好整以暇地问,你知不知道,宋敛是我哥哥?
    我知道。她斩钉截铁地回答:你赌我,我不会让你输。
    宋昭宁不明白,跟宋敛,和跟她,本质上有什么区别?
    都是漂亮的陪衬,完美的花瓶,带出手的玩物。
    但那时候的怀愿认真地看住她眼睛,一字一顿,带着走投无路的孤注一掷。
    “因为你会尊重我。你对你的每一任情人都很好,当没有自尊的宠物,不如当有价值的商品。”
    唐悦嘉不清楚她和怀愿的真正关系,她惊愕地瞪着圆眼,她知道那位女明星,她被称为“红毯的定海神针”,比起美貌,似乎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作品。提起她,便以一种暧昧口吻提起她背后的资本,前金主宋敛和现金主宋昭宁。
    她听得云里雾里,心里只想怀愿小姐果然美得男女通吃,长成她那个样子,人生还有什么烦恼吗?
    但她很快清醒过来,在几乎被封杀雪藏的绝境,下定决心以卵击石,她一定很坚强,也很勇敢吧。知道以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和资本抗衡,所以选择可以和宋敛抗衡的资本。
    小女孩醉了。
    她晕乎乎的,毛茸茸的脑袋一歪,直直栽在宋昭宁肩上。
    宋昭宁伸手揽过她,手指别过她松散垂坠的长发,露出白皙小巧的耳廓。
    她轻柔地、温和地,给不谙世事的年轻女孩子打造华美梦境。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厅,水晶吊灯盛大明丽,她的声音轻得近乎呢喃呓语:“好好睡吧。”
    .
    自那晚以后,唐悦嘉的工作态度如同打了十升鸡血直上好几level,她改变了幼态的妆容,不再化微微下垂的眼线,把眉毛修得干练轻熟,黑白西服搭配铅笔裙,高跟鞋踩得稳而笃定。
    她的英语口语不错,只是过于怯场。
    宋昭宁也不要求她随时随地翻译,她站在一旁,拿着纸笔记录,听到某些不理解的单词或句子,会在休息间隙问专业翻译。
    最后一场会议结束,偌大办公室的唇枪舌剑终于落下帷幕,各国翻译跟在自家负责人后面,唐悦嘉低头整理要案文件,宋昭宁原地不动地坐着,抬手转揉眉心。
    她不禁有些担心:“宋总,您还好吗?晚宴要不要帮你推拒?”
    宋昭宁半睁着眼,眸光斜到她脸上。她是对口专业的出身,只不过欠缺了点经验。
上一章 首页 目录 加书签 下一章

阅读页设置
背景颜色

默认

淡灰

深绿

橙黄

夜间

字体大小

章节为网友上传,如有侵权请联系我们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