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帐

娇帐 第1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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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天刚亮没多久。
    谢珩从外面回来,姜令檀缩在衾被里依旧睡得很沉。
    今早落了雪,风声簌簌, 屋里倒是暖和得很。
    谢珩站在一旁看了她一会儿,直到身上的冷气散得差不多了,才伸出手, 用手背贴着她额头。
    姜令檀许是感觉到了, 下意识往下缩了缩, 嘴里嘟囔说:“不要。”
    “不要什么?”谢珩笑问。
    “冷。”
    “上药,不要了。”姜令檀翻了个身, 手心无意识攥紧被子一角, 一截青丝如瀑散在雪腻白皙的脖颈后, 如同皎月被乌云遮蔽大半,让人忍不住想要拨浓云窥探月亮。
    谢珩这样想的,也这样做了。
    大掌拨开泼墨一样的乌发,粗粝的指腹捏住她后脖颈一节脊骨反复摩挲。
    ……
    姜令檀醒了, 有些迷糊的目光对上太子幽深不见底的漆瞳,不禁狠狠打了个哆嗦,眼睛慢慢睁圆,怔怔与他对视。
    “殿下?”她声音沙哑。
    谢珩转身倒了桌上的茶水亲自递到她唇边:“先将就喝点。”
    姜令檀伸手要接,被他不动声色避开,指尖触到他手腕肌肤,只觉一股子寒意。
    “再不喝,就凉了。”谢珩声音淡淡。
    姜令檀无法, 只得垂眸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喝杯子里的茶水,水是温热的只是没有添加蜂蜜,不是她喜欢的, 难怪太子要她将就。
    只喝了小半杯,她就喝不下了,漂亮的眉心微微蹙起一丝,朝他摇头。
    “用过早膳,我们继续赶路。”谢珩把杯盏搁在小桌上,看着她说。
    “好。”姜令檀觉得没什么好反对的,之前不愿回玉京是觉得雍州有更好的去处,后来因为齐氏的冤屈她心底已经动摇,正准备和陆听澜商量一起回去,结果半路被神秘的嗜血魔鬼掠走。
    现在就更没什么借口好闹性子瞎折腾了,太子愿意“顺路”带她回玉京,没有计较她之前不识好歹的各种不留情面的拒绝,已经算是心胸谦和的君子。
    当然,这必须除去太子把她从嗜血魔鬼手中救回那日,他亲自给她上药,还不忘惩戒她的那些不同寻常举动。
    姜令檀暂且把那次“惩戒”归为太子在气头上。
    早膳简单,不过是特地添了枸杞红枣的小米粥,配了锅里刚蒸出来的花卷和馒头,还有一盘冬日里少见的凉拌青瓜、一盘油煎豆腐,还有一条红烧的鳊鱼。
    姜令檀手里捏着一个花卷,配米粥吃。
    桌上青瓜不算新鲜,她尝一口后就不碰了,油煎豆腐吃了一小块,倒是鳊鱼肉质嫩滑,味道鲜美,她吃得多些。
    两人一同用过早膳,谢珩起身朝拿过松木衣架上挂着的大氅抖开,一言不发把姜令檀给包进去,玄色大氅把她从头到脚裹得密不透风,能闻到上面全都是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迦楠香。
    姜令檀不过是象征性挣扎了几下,就乖巧不动了,安安静静闭着眼睛,红润的脸颊贴着男人结实滚烫的胸膛,还能听见他胸腔里心脏跳有力的声音。
    自从她遇险的这些天里,他们之间僭越的事做了不知有多少,就连她现在身上穿的衣裳里里外外,包括一些私密的贴身衣物都是他的。
    衣袖、裤腿长了就用剪子剪掉,至于贴身穿的小衣裤,也是用他的亵衣改的。
    姜令檀一开始是不愿的,可是毕竟在荒郊野岭他们一行人又不入城,就算客栈里能买的到干净的料子,也都是些寻常麻布,这样的东西若贴身穿,只会磨伤她养得娇气的肌肤。
    权衡之后,太子殿下又这样大方,她只能勉为其难答应。
    等换上衣裳,然后把满头青丝学着太子的模样,只用玉簪简简单单团成一个髻。
    一眼看过去像秀气俊俏的小郎君,但凡多看几眼,就像山林里漂亮得没有男女之分的精怪,被“仙人”抓住箍在怀里,一辈子都不可能跑掉了。
    姜令檀咬着唇晃了晃思绪混乱的脑袋,她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敢去想,竟有朝一日能与高高在上的太子这样的亲密,指尖微僵紧紧掐住自己的掌心,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她不知道自己心底这股莫名其妙的害怕,究竟源于哪里。
    “善善在想什么?”谢珩俯下身,小心抱着她迈进车厢里。
    姜令檀眼睫轻颤,有些局促避开他的视线:“殿下,我什么时候能有衣裳?”
    谢珩轻轻垂下眼帘,半晌才开口:“再过些时日。”
    “过些时日,是几日?”姜令檀问。
    谢珩把她放下,又从马车暗格里翻了一罐子蜜饯递给她,指腹碰了碰她眉心,半开玩笑说:“春寒料峭又是荒山野岭,许是要月余时间。”
    “月余?”姜令檀鼻子一皱,记得音色听着都像在颤抖。
    谢珩看着她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只觉得有趣,但又不敢过分表现出来。
    其实她的衣裳早在夜里由吉喜连夜送过来。
    吉喜跪在客栈门外求他,想留下来伺候,他恨不得藏起来的姑娘,就算是忠心耿耿的丫鬟要亲近他心里也不太愿意,就像之前的常妈妈和那个叫做冬夏的丫鬟,幸好他有足够的耐心,把碍眼的东西一个个从她身旁清理干净。
    “过些日就送来了。”谢珩低眸,声音平淡说。
    姜令檀还是有些犹疑:“真的吗?”
    “善善觉得呢?”他哑声反问。
    “你说过些日,那就过些日吧。”姜令檀捻了一块梅干塞进嘴里,舌尖下意识抵住用力吸了吸。
    “那过三日能到吗?”她斟酌着问。
    谢珩看着大氅下不经意露出的那一抹玉色,声音低哑:“过来。”
    车厢内空间就算再大,也是一伸手就能碰得到对方的程度,姜令檀紧紧抱着怀了的蜜饯罐子,有些防备望向他。
    在他耐心耗尽前,终于是慢吞吞往前如同小蝉蛹一样朝他挪了挪。
    他无奈伸手搂过她,胸腔里满满都是又酸又涩的嫉妒,但是细想又觉得十分荒谬,他怎么会嫉妒呢,大抵是错觉吧。
    “能。”谢珩认真朝她颔首。
    姜令檀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此时尚逢早春,山林还未化雪,河面水道也都还冻着,只要不入城,无论是驿站还是客栈几乎见不着人影。
    一行人顺着官道,大多数时候就算入夜后也没有扎营休息。
    姜令檀基本上十二时辰都缩在马车里,时日久了她不禁有些好奇这些侍卫的身份,他们就像是不知疲惫,不需要休息,和她在长宁侯府见过的护卫一点都不一样。
    有一回她没忍住小声问了,太子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善善还是不知道好。”
    那一瞬,她从他眼底看到了冷厉的凝肃,不是针对她,而像是生来骨子就带着的漠然。这一刻薄淡的烛光落进他眼底,一闪而逝,如同碎星拖尾而出的寒芒,快到眨眼就没了。
    “为什么?”她控制不住好奇心。
    谢珩唇边勾着一抹笑,目光稍稍一偏看向窗外,马车压过积雪发出轻微的‘咯吱’声,被他用长指挑开的车帘外是暗沉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春夜。
    “善善。”
    “因为那些太脏、太血腥。”
    “像吉喜那样的身份吗?”姜令檀道。
    谢珩轻笑一声:“算是吧,但也不太一样。”
    灯芒被风吹得摇曳,两人淡薄的影子轻轻一漾交织在一起。
    姜令檀缩在大氅下湿漉漉的眼睫轻轻眨了眨,忽然出声问:“那殿下呢?殿下小时候也同他们一样吗?”
    “对吗?”她竭力仰起头,一双眼睛明亮又干净,很认真看着他。
    谢珩沉默良久,忽然抬手用力把她揽进怀里:“母后薨天后,孤有去过几年。”
    “在哪里,和所有人一起同吃同睡以及同样的训练,只是谁也不知孤的真实身份。”
    他声音顿了顿,轻描淡写说:“在那个地方的几年,的确有些辛苦。”
    在话音落在的瞬间,宽敞的马车顿时变得阴暗逼仄,沉冷压抑连呼吸都好似被窗子外的夜风冻住,可想而知他口中的“辛苦”有多么的危险。
    姜令檀睁圆眼睛望着他,身子不受控制轻轻发抖:“那会死吗?”
    谢珩安静许久,声音格外温和说“会啊,不好好活着,就会死掉。”
    “孤的命只有一条,可父皇却有很多的儿子。”
    “孤不想死,也不敢死,只能拼命往前挣扎,后来连回头看看都成了奢望。”
    姜令檀咬紧了唇,眼前一片模糊,她极力把情绪压下去,害怕自己一开口会忍不住哽咽出声,她一贯是软弱的。
    “善善怎么不说话?”见她沉默,谢珩低下头,反而迫切想知道她心里的如何想的,是心疼吗,还是同情,或者觉得他可怜?
    他瞳孔冷缩,眼底神色再也隐忍不住,涌上来的全都是变态的偏执。
    “殿下……”姜令檀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缓缓蜷紧掌心,沉闷仿佛夜风撩过的音色,听不出同情,也不像觉得他可怜。
    在她开口前。
    谢珩俯下身,贴在她耳边低声说:“这是在怕我?”
    他甚至慢慢闭上了眼睛,就怕从她眼中看出掩藏不了的厌恶,或是别的什么。
    然而那个柔软的声音轻轻说:“怎么会呢。”
    谢珩猛地睁开眼睛。
    姜令檀努力想朝他扬起一个笑容,可惜失败了,眼泪不受控制淌下来,眼尾泛着湿答答的红:“怎么会怕殿下呢,不会的。”
    “臣女一直觉得殿下是非常骄傲且了不起的人,如同我见皎月,升于孤山,撑起了人间的风与月。”
    第109章白玉京
    马车内, 许久无动静。
    谢珩望着她,感觉湿湿的泪淌在手心里,欲念在料峭的春夜悄无声息绽放, 滚烫如同壶里沸腾的水,脑中仅剩的理智越绷越紧,他被逼至进退两难境地。
    “不哭了。”他轻轻道了一声。
    姜令檀虽然点头, 眼眶里的泪水却越积越多。
    “善善。”谢珩轻轻喘了口气, 语调哑得不成样子, 只觉得胸膛里仿佛置着一团燃烧的火焰,若不做点什么, 他就快被烧透了, 至于那端庄皓洁的皮囊, 不要也罢。
    所谓谦谦君子,端方圣人,不过都是狗屁!
    这一刻,他只想得到她, 就算煞费苦心,不择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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