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魂

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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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以为端正而坐便是生存之本,以为拥抱便是软弱无能。
    华美的宫殿好似一座囚笼,繁琐金纹衣袍牢牢束缚住他,让他如同一只鸟雀般插翅难逃。
    偏偏他连天空都没见过,并不知还有另一种自由。
    吱呀。
    门缓缓关闭,隔绝掉徐寂的视线。
    砰。
    巨大的门撞在墙上,发出剧烈的声响。
    徐观笙踉踉跄跄地冲进云屏境那巨大的坟冢之中。
    三百年过去,宫殿墙面爬满巨大的藤蔓,绽放出妖邪的幽蓝花簇。
    藤蔓一团团围住最中央的一座玉棺。
    徐观笙浑身湿透,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蹦出,他这三百年来过此处无数次,却从未像现在这般,畏惧又绝望。
    从不离身的应霜剑哐当掉落在地。
    徐观笙越往前走越觉得双膝发软,他强撑着一步步走到玉棺边,身躯剧烈发抖地将视线落至玉棺中。
    等看清楚最当中是什么,徐观笙整个人僵在原地。
    三百年前从封讳手中将度上衡的尸身夺回,徐观笙招魂十余年未果,在招魂阵中呕出一口血,终于不再心生妄想。
    ……就如同更遥远的过去,在他怀中逐渐失去体温的血亲时那般。
    他再一次失去了一切。
    天道所赐的躯壳哪怕陨落,仍然如同活人那般,好像只是睡着了。
    徐观笙亲手将度上衡收敛入棺,三百年过去,他亲手为师兄换上的白金道袍崭新如初,安安静静横陈在那。
    棺中,空无一人。
    只有一枝枯萎的桃枝。
    徐观笙愣怔盯着空荡荡的棺许久,发抖地将那件道袍抱在怀中。
    大雨滂沱,将桃花树打得花簇簌簌掉落,灵树顷刻长出更茂密的艳红花簇。
    雨声淅淅沥沥,遮掩住空荡荡的坟冢中的阵阵痛哭。
    ***
    “呜……”
    离长生不想活了。
    辛辛苦苦招摇撞骗好几年攒的金子,全都化为纸钱,还是幽都元宝。
    离长生像是没骨头似的趴在桌子上,一动都不想动。
    鱼青简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被厌胜令弄得生疼的手腕,看离长生这副财迷的德行,没好气道:“纸钱怎么了,在幽都也能花——先还我十六两三文。”
    离长生不想动,想死。
    鱼青简啧他,不想看他这副赖唧唧的死样子:“你已成为幽都掌司,所有资产自然兑换成在幽都能花出去的纸钱——这是幽都为了掌司不必亲自跑去柜坊兑换钱所行的方便,还不快谢谢幽都柜坊的体恤?”
    离长生:“……”
    离长生勉强打起精神来:“那我金子呢?”
    “幽都柜坊存着呢,什么时候想用,直接去换就好。”
    离长生腾地坐起来。
    离长生又活了!
    离长生扒拉着那些纸钱,道:“这些纸钱在鬼市能用吗?”
    “能。”鱼青简将厉鬼赶走,坐在离长生旁边看着那些金闪闪的纸钱,随意地问,“你要买什么?”
    “辟离草。”
    鱼青简对草药一窍不通:“这是什么,好吃的?”
    “固魂的。”离长生瘾又犯了,拿着烟杆咬咬咬,含糊道,“我的魂儿总跑,用草药养着勉强能稳固稳固。”
    鱼青简这才记起来澹台淙的异状。
    原来是跑魂儿了,怪不得像个死人一样一动不动。
    “辟离草贵吗?”鱼青简问。
    离长生想了想:“贵倒是不贵,一千两能买半斤,就是不禁烧,两个月就没了。”
    鱼青简:“……”
    这还不贵?
    离长生看着那些纸钱,忽然像是记起什么,道:“我既然已是幽都人,那稳固神魂的药草花销,幽都柜坊能出吗?”
    虽然不是很贵,但离长生已有了瘾,几天不抽就牙痒痒。
    鱼青简幽幽道:“你倒是想得美,楼金玉那厮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前些年渡厄司遭雷劈房子塌了,如今账目批红还没下来呢。”
    离长生:“……”
    怪不得只住破木屋。
    鱼青简见离长生拿到了钱,又看了看这大宅子,幽幽道:“掌司,咱们何时从这可恶的豪华府邸离开,回渡厄司住无比舒适的破木屋呢?”
    离长生胃在阵阵痉挛,他咬着烟杆忍住那股疼痛,面上没显出分毫,他打了个哈欠:“我得睡一觉,明日一早去岁晚坊吃了饭再走。”
    鱼青简“哦”了声:“那我先去鬼市走一趟,如果有辟离草给您带点。”
    “嗯,多谢。”
    鱼大人起身,欲言又止。
    离长生道:“怎么?”
    鱼青简:“咳,十六两三文。”
    离长生:“……”
    离长生从匣子里拿出一锭金子纸钱,屈指一弹抛给他,笑骂道:“你比楼金玉还像铁公鸡——帮我再带点香火回来,不用找了。”
    鱼青简眼睛一亮,矜持地接过金子,伸舌头一舔,的确是幽都柜坊的香火气,货真价实。
    “多谢掌司赏。”
    鱼大人心满意足地溜达着离开了。
    离长生将匣子收起来,他浑身没什么力气,像是精力被什么消耗得一干二净一般,奋力起身回寝房准备收拾下睡一觉。
    离长生拎着灯,将陈旧的门轻轻推开。
    只是转身关个门的功夫,眼前陡然从昏暗变成灯火通明,伴随着四周的吵闹交谈声,一股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
    离长生:“?”
    离长生还拎着那盏破灯,迷茫地回身看去。
    他不知何时已从离府到了一处热闹非凡的酒楼,隔间用屏风挡起,离长生还以为自己又跑魂儿了。
    正困惑着,就见一个堂倌迎面而来,疑惑道:“您不坐下吗?”
    离长生往旁边一瞧,倏地愣住。
    幽间中放置着满满一桌子热气腾腾的菜,封讳又换了身衣袍坐在那,玄衣宽袖,正撩着珠帘漫不经心往酒馆中央的高台上看。
    离长生:“?”
    等等,他是怎么到这儿的?
    离长生迷迷瞪瞪地坐在封殿主对面,堂倌将一碗素羹汤和樱桃肉放在他跟前,为两位贵客倒了酒,这才退了出去。
    封讳将酒一饮而尽,视线仍在看着下方,语调淡淡的:“听。”
    离长生不明所以,但还是仔细听。
    此处是岁晚坊,饭菜适口,但最有名的还是他们请的说书先生,声情并茂,谁的风月韵事都敢说。
    今日讲的正是封殿主自己。
    “嗒!”
    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真情实感道:“……听闻那幽冥殿封殿主极其迷信,每遇到大事必定向通天阁阁主卜上一卦,今日咱们就说说他这一卦。”
    幽都的风流韵事对凡人来说倒是挺稀奇的,全当听故事了,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传闻封殿主生前为龙,四灵啊,罕见至极,也不知怎么竟和上衡崇君结了仇。
    “上衡崇君,多好的人,都陨落了,这龙却还要冲去雪玉京坟冢,妄图亵渎尸身,也不知哪来如此大的仇怨。
    “后来被一众正道修士驱逐,也不知被谁所杀,在崇君死后的第七日陨落,成为恶鬼,被禁在幽冥殿。
    “如今杀他之人被通天阁算到,自然是要报仇雪恨的。”
    离长生听得津津有味,不过似乎发现了什么,疑惑看着封讳。
    好像不太对。
    度上衡七月初七离世,封讳七月十四陨落,那通天阁为何会算出度上衡的转世是封讳的杀身之人?
    前后时间都对不上吧。
    离长生很想问一问,但又怕轻信了这说书先生编出来的话本之言会将封殿主激怒,只好憋了回去。
    回头再打听打听封殿主的忌辰。
    满桌子菜散发出香味,离长生饿得难受。
    封讳听说书听得认真,没想招呼他吃菜。
    “咳。”离长生只好使出杀手锏,故作诧异地问,“这是什么啊?”
    话音刚落,封讳看都没看他:“想吃就吃,难道要我喂吗?”
    离长生:“……”
    离长生矜持地说:“那我只好屈从封殿主的淫威,勉为其难吃一口吧。”
    封讳终于将视线收回来瞥他一眼。
    离长生端起素羹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胃终于好受许多。
    封讳靠在椅背上注视着离长生斯文优雅的吃相,慢条斯理地道:“等吃完了,离掌司说说功德偿还命债的事儿吧。”
    离长生:“…………”
    离长生动作一顿。
    哈哈,完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
    作者有话说:
    长生:哈哈哈哈哈功德,功德这东西吧,哈哈哈哈哈,我有啊,谁说不给了,哈哈哈哈,顺便问一句,能用纸钱付吗?
    明忌:?
    下个副本是九司大会,群魔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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