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把神君当成渡劫道侣

错把神君当成渡劫道侣 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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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终于停了。
    段冽走到窗前,他把留出透气的小小缝隙,彻底关实。
    回到丹卿床边,他伸出左手,捏住他略微硌人的下巴,用巧劲使他张开苍白的唇,放入薄薄的参片。
    做好这一切,段冽吹灭烛火,直接歇在铺有被褥的地上。
    这夜,段冽久违地梦到许多人。
    他像是在一个又一个虚幻的梦境里,重新走过这漫长的二十年。
    他看到挂在白绫上的母亲,看到病死在床榻只剩一具枯骨的凉王,看到无数惨死于沙场不肯合眼的将士。
    最后,他在一簇簇红梅里,看到那张熟悉漂亮的脸。
    他苍白又瘦弱,仿佛沉眠在素雪之中。
    段冽踉跄上前,他迟疑地伸出食指,颤抖着放到他鼻下……
    被黑暗席卷的深夜,段冽倏地睁开眼。
    他额头沁出密密麻麻的汗渍,一双眼眸极黑极沉。
    后半夜,段冽再也无法入睡。
    隔着窗外轻浅的雪光,段冽望着榻上那点凸起的轮廓。
    他终于不得不相信,那个他怎么都看不太上的小少爷,是真的可能会死。
    如此年轻的他,可能就这样死在这场凄厉寒凉的大雪,死在这个偏僻狭小的古城,死在回长安回家的路上……
    死亡并不是件多可怕的事。
    但从没有人,是为他而死。
    只要想到这点,段冽就特别茫然无措。
    大雪过后,天气初晴。
    融雪天尤为冷清,段冽特意踩着积雪出门,买了两床蚕丝被,加盖在丹卿身上。
    这日,段冽拎着熬好的药罐子,刚踏进门槛,耳力灵敏的他便听到很轻很轻的窸窣声,似是自床榻传来。
    段冽早已不敢抱有一丝期待。
    他面无表情抬眸,只见榻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非常吃力地微微转动,一双眼睛仿佛盛着千言万语也道不尽的委屈,因为含着参片,那气若游丝的沙哑嗓音,更是含混不清:“热,好热,救、救命。”
    段冽忽然就笑了。
    笑得张扬,笑得恣意。
    丹卿艰难地望着段冽,真是委屈得不行。
    他好像被困在太上老君的丹炉里,再烧下去,他就要化为一缕青烟远去了。
    可恨的是,段冽居然还在嘲笑他。
    丹卿气得眼眶微红,连睫毛都沾染了薄薄雾气。
    若非他此刻动弹不得,怎会向他求救?!
    丹卿现在太虚弱了,就连舌尖抵住的那片苦涩参片,他都没力气推出去。
    段冽快步将药罐子放到桌面,大发慈悲般地取走两床被褥,问丹卿:“冷吗?”
    丹卿如蒙大赦,他用力转了转眼珠,试图告诉段冽,这样就很好,他终于能喘口均匀的气了。
    段冽笑了声,似乎脚步都轻盈起来:“行,那来喝药吧。”
    将汤药端到塌边,段冽惯性俯首,用拇指食指捏住丹卿下巴。
    “张嘴,”撞上那双懵懂清澈的眸,段冽愣了愣,这些日子,他面对的都是沉睡的人,有些事做得极其顺手,竟忘记,此时此刻,丹卿已然清醒,“别动,我先给你取出参片,再喝药。”
    丹卿早就受够嘴里的那股苦涩味了。
    他眨眨眼睛,表示期待。
    却怎么也没料到,“取参片”竟然是一件这般羞耻的事情。
    丹卿浑身软绵,手脚好像都不是自己的。
    可段冽指腹触在他脸颊时,却有灼热的温度。
    他微微用力,迫使他张开嘴。
    紧接着,他指尖探入他唇中,将那片被他唾液濡湿的参片取出来。
    丹卿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等等,那些晶莹的液体,都是他的口水?!
    神奇的是,段冽居然也没嫌他脏。
    他面色委实镇静得很,就跟捏着一片干净参片似的。
    丹卿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
    他头皮都在发麻,身体里流淌的仿佛不是血液,而是羞耻与窘迫。
    从没有人这样对他。
    丹卿突然好后悔。
    他觉得,比起忍受燥热,这种尴尬更为致命。
    呜呜,他能不能申请回到没醒的那一刻前啊!
    第23章
    丹卿虚弱得手都举不起来,汤药得段冽一勺一勺,亲手喂给他喝。
    中药极苦。
    苦着苦着,丹卿不仅舌头麻,脑袋也木了。
    还没力气回味这一连串的尴尬,他已精神不济,拖着病体沉沉睡去。
    段冽给丹卿擦净嘴角残余药渍,转身去请楚家医馆的大夫。
    得知丹卿苏醒,大夫亦是惊喜连连。
    他赶来为丹卿复诊,满面春风对段冽道:“小公子脉象虽弱,既已醒来,便无甚大碍了,后续只管好生调养,别留下一些病根痛症,就行了。”
    送走乐呵呵的大夫,段冽回到屋内。
    他看了眼安然睡去的丹卿,再望向屋檐一串串融雪水珠,竟也不再觉得那滴答滴答的声音,格外吵得人头疼。
    缓了三日,丹卿终于能下床走几步路。
    他手臂能动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坚持自己喝药用膳。
    让这位素有阎王之称的三皇子伺候他,丹卿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而且,也怪怪的。
    他原本是只小狐狸,纵是灵兽,亦避免不了生病,尤其幼崽期。
    但他们做灵兽的,恢复能力强。
    每每不适,丹卿蜷缩着睡上几天,再睁开眼,什么病痛都会消失。
    从没有谁照顾过他。
    他也不需要谁的照顾。
    而且,丹卿明白,段冽之所以待他周到体贴,想来还是因为他替他挡了那一剑。
    提起这一剑,丹卿委实心虚得很。
    彼时形势虽凶险,却也不是没有旁的处理方式。
    丹卿感激段冽护着他,但要说愿意为他舍身挡剑什么的,到底是差些火候。
    这番挡剑,丹卿自然存了私心。
    他想早日渡劫成功。
    所以,让他如何能坦然接受段冽对他的好?
    那般高高在上谁都入不得眼的肃王殿下,这些日子是真的为他纡了尊、降了贵。
    喂粥喂药,更衣擦身,夜里还在他床边打地铺……
    光想想,丹卿都吓得肝胆俱颤。
    寒雪消融,这两日的平遥城,是难得的晴朗气候。
    段冽给丹卿新买了两身衣袍,他们的行李,都在路途丢失了。
    给丹卿穿好绀青色袍子,段冽又往丹卿纤长的颈子上,套了个雪白绒绒围脖。
    丹卿确实是能下地走路了,但还是头重脚轻,一做稍微大点的动作,便扯得伤口生疼。
    无奈摆着张咸鱼脸,丹卿任由段冽给他捯饬。
    只是这个毛绒绒围脖,跟他之前的那个很像,两者几乎没有多少差别。
    视线飘来飘去,丹卿就是不敢与段冽眼神接触。
    段冽看他胀红着脸,只剩唇色还染着苍白,真是又可怜,又有点招人生气。
    他轻讽道:“你倒是好意思愁眉苦脸,本王若是养只猫,这般卖力伺候,也该能换得两声乖巧喵叫吧。”
    丹卿睫毛颤了颤。
    不知什么时候起,一听到段冽阴阳怪气的嘲弄,他就很容易有情绪。
    果然正常的人或灵兽,都不喜欢被讥讽。
    丹卿抬起头,看到段冽嘴角挂着一抹轻哂的弧度。
    有心扳回一局,但只要一想到这些日子,段冽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丹卿就很没有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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