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老师让他发挥想象力，将自己最想画的东西展现在画纸上。
    在老师眼里，这幅画瞧着和鬼画符没什么区别。
    在江序言眼里却蕴含着深刻的意义。
    它共有二十五个圈，代表了他二十五年的人生。
    中央的三个圈，线条颜色几乎透明。
    他对三岁以前的事情是完全没有记忆的。
    至于后面在人贩子手里经历了什么，他也不清楚。
    印象较为深刻的，是进入福利院那天。
    他当时处在极度饥饿的状态。
    院长阿姨拿着白馒头出现在他面前，摸了摸他杂草一般的头发，唇瓣翕动，不知在说些什么。
    江序言耳朵嗡嗡响，耳鸣声缭绕在耳边，只看得见手里的馒头，听不到院长阿姨的声音。
    他用脏兮兮的爪子用力抓着馒头，拼命塞进嘴巴里面，狼吞虎咽。
    直到一个馒头下肚，身体的力气才恢复些许。
    伴随他许久的耳鸣声也神奇地消失。
    院长阿姨让他抽签决定名字。
    他照做了。
    江序言这个名字是抽签抽来的，福利院所有孩子的名字也是如此。
    他视线落在其中一条深色的圆圈上，眸光黯淡下来。
    江序言不愿回想那一年发生的事儿。
    脑海却不受控制的冒出一个人模狗样的男人。
    明明表面上斯文禁欲，温和可亲。
    脱下衣服却异常残暴，恨不能将那些个情人折磨至死。
    那些男人经受不住痛苦，鬼吼鬼叫，扰得江序言每晚都失眠。
    他心惊胆战，缩在房间昏暗的角落，听着客厅传来的声响，瑟瑟发抖，就怕那个男人忽然闯进来，展露他凶残恶心的一面。
    然而某一天，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被五花大绑在沙发上，被迫看着客厅里面的场景，惊慌失措的同时恶心反胃，连连反呕，连脸色都绿了。
    自那一刻起，他对同性恋生起强烈的排斥感。
    即使后来回到福利院，也每晚被噩梦惊醒。
    那个男人的调笑声和怒骂声萦绕在耳边，伴随着他成长。
    好在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恶心的反应逐渐减少。
    江序言指腹轻轻摩挲着第六个圈，紧抿着唇，眼底一片冷意。
    他本不是天生冷漠的性格。
    却因为小时候的种种遭遇，变得极其冷血。
    很快，汽车停稳在欣澜农庄前面。
    天色已经暗沉下来，农庄门口散发着璀璨夺目的灯光。
    门面装修豪华大气，站在门口迎宾的小姐旗袍加身，花容月貌，一颦一笑间散发着优雅的气质。
    司机感叹一句，“这是有钱人才吃得起的地方，我有幸来过一次，味道很绝。”
    原以为安安静静的乘客会在下车前回复他一句话。
    直到江序言走进农庄，他才吐槽一句：“哑巴么，一个字儿也不说。”
    欣澜农庄在京城著名的金港湾别墅区旁边。
    平日里过来这儿吃饭的客人，绝大多数是别墅区的有钱人。
    其中不乏高官和富二代。
    江序言刚踏进农庄，便惹来几道打量的视线。
    他也没在意，走到前台小姐面前淡声问：“请问天澜阁一号怎么走？”
    前台小姐具有良好的素质，并没有因为江序言的打扮从而轻视他。
    “往这条走廊直走右转就是了。”
    江序言道了一声谢，目不斜视地走到包厢前面站着。
    里面隐约传出欢呼声，有些吵闹。
    江序言抿了抿唇，直接打开门。
    豪华的包厢里面坐着十几位年纪不大的男人，听到开门声，他们停下手中敬酒的动作，齐刷刷地盯着“程序猿”打扮的江序言。
    “噗，哪来的土包子？”
    留着披肩长发的男人噗呲笑出声。
    坐在人群中央的男人双手抱臂，黑色衬衫领口微敞，半眯着深邃的凤眸上下打量着门口的江序言。
    “瞧着有点眼熟。”
    男人话刚出口，江序言转身就走。
    冤家路窄。
    居然在这儿撞见阴魂不散的富二代！
    苏子澜眨了眨眼，不确定地说：“程少，他长得有点像玷污了你老婆的男人。”
    众所周知，程曳的老婆就是心爱的摩托车。
    程曳一改懒散的姿态，阴沉着脸站起身，迈开腿快步走出包厢。
    第24章
    江序言以为自己这身打扮，那个富二代绝对认不出来。
    因此，他没急着逃跑，边走边低头查看苏茵茵迟来的消息。
    【苏小姐：哎呀呀，刚才忙昏头搞错了，不是天澜阁，是雨欣阁1号房（抱歉.jpg）】
    江序言眉头微拧，收起手机，抬眸的瞬间，后衣领陡然一紧。
    一股巨力袭来，将他拉到无人的包厢里面。
    一切发生的太快。
    完全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直到关门声响起，他才回过神来。
    把他逮来这儿的人果然是狗比富二代！
    发癫的狗，神经病！
    程曳一把摘掉他的帽子，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一般甩到一边，接着往后退了好几步，居高临下俯视着江序言。
    依旧是高傲不可一世的嘴脸，明明帅得出挑，眼里却溢满恶意，唇角也荡漾出一抹嘲笑。
    程曳轻“啧”两声，很遗憾地说：“这回是你自己主动送上门。”
    看到这个小矮子，他就控制不住地手痒。
    想狠狠折腾他，让他为先前的错误忏悔。
    江序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神色无波无澜，被镜片遮挡的浅色双瞳泛起寒光。
    程曳磨了磨牙，被他这副淡定的模样刺激到了。
    他捏了捏手腕骨，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冷哼一声：“怕到失声了？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为先前的失礼道歉，我可以选择不追究。”
    毕竟是好兄弟看上的男人。
    适可而止。
    他勉强大方一回放过这个小矮子。
    江序言抬了抬镜框，嗓音淡淡地吐槽：“小气、记仇、没有身为男人的大度。”
    “有病，还不轻，需要我为你挂个精神科专家号吗？哦，挂号费你报销。”
    程曳瞪大眼，张嘴想怼一句，江序言又说：“别对着我吠，我怕狗。”
    程曳俊脸扭曲了一瞬，怒火中烧，脸色红一阵黑一阵。
    “原本想着放过你，是你自己作死非要得罪我！”
    他走前一步，拽起江序言的衣领，把人抵在墙上，脸蛋和他凑得很近，近到轻易就闻到江序言身上的沐浴露冷香。
    是松木的味道。
    江序言的眼镜歪到一边，索性抬起手摘下眼镜，漠然地看着愣神中的富二代。
    “一点屁大点的事儿记到现在，你的气性是有多小。”
    “今天算我倒霉，出门没看黄历，遇到你这条没拴狗链的疯狗。”
    他侧过头，躲开喷洒过来的热气，一脸嫌弃地说：“别凑那么前，你身上的疯狗味太浓，熏到我了。”
    他不是程曳的对手，也已经做好被揍一顿的准备，此时只能逞逞口舌之快。
    在京城里面，他无权无势，惹上这个目中无人的富二代，是他倒了八辈子的霉。
    “小矮子，你完了！”
    程曳彻底被他激怒，扬起拳头就要揍他脸上，却见江序言抬起脸，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这张脸很眼熟，和网恋女友有些相似。
    他脑海陡然晃过小萝莉身穿女仆装羞答答讨要钱的样儿，气焰顿时消散，耳垂肉眼可见地红了。
    “见鬼了。”
    他低喃一声，不自觉松开五指，浓密剑眉紧拧，“你家里有姐姐或妹妹吗？”
    相似的人千千万，总不会那么巧合遇到小萝莉的胞兄胞弟吧？
    江序言很反感别人紧贴着自己，尤其对方还是个身强体壮的男人。
    这让他不可抑制地想起养父带来的阴影。
    “呕……”
    一声反呕让程曳脸色瞬黑。
    他迅速松开手往后撤退几步，额头青筋突突跳，咬牙切齿道：“两次在我面前反呕，故意的吗？”
    他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身上绝对没有奇怪的臭味！
    他不动声色地耸动一下鼻子，只嗅到清新好闻的淡淡洗发水味。
    江序言完全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趁他警戒心下降，反手打开门，迅速冲出包厢。
    “靠！又跑！”
    程曳下意识就追了上去，明明脑子里面尚未下达追赶的命令。
    该死的身体不听使唤。
    刚跑到走廊，便迎面碰到身形微胖的苏子澜。
    他站定在走廊中央挡住程曳的去路，打趣一句：“程少，他是耗子你是猫吗？”
    程曳一个急刹，稳稳停在他面前，忍着揍人的冲动问：“你看到小矮子了吧？跑哪儿去了？”